“木材控”倪竣与他的造木屋工厂

2014-06-16来源 : 互联网

一艘名叫“向阳红10号”的科学考察船模型,全用木头制成,有自动升降式导弹发射架,可以装填发射“炮弹”(一个鞭炮),可以前后行驶,可以左右移动(装有侧向推进器)。

这是倪竣少年时期的作品。多年以后,他用工厂化手段设计、生产、组装木制建筑,开辟了一个新领域:现代木结构低碳节能建筑。他创立的苏州**整体住宅系统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苏州**”)面朝太湖,与不远处的香山隔水相望。太湖边的香山,在中国建筑史上是一个重要的存在:明代永乐年间,香山帮木工匠人结伴进京,设计建造伟大的故宫,苏派建筑”的影响力也到达了**。

木结构建筑在中国深具传统。“以木为构架,辅以墙壁,如人身之有骨节,而附皮肉。其全部结构,遂成一种有机的结合。”(梁思成语)可惜这种传统早已中断,直到2004年,中国才有**个《木结构设计规范》。苏州**是中国*家拥有木结构设计与建筑资质的企业,自2001年成立以来,累计完成50万平方米木结构建筑的设计与施工,2013年营业收入超过3亿元。

1966年出生的倪竣,说话温文尔雅,看上去小于其实际年龄。这或许与其热爱运动有关,他是苏州汽车摩托车运动协会会长,早在上世纪80年代就开始了摩托车骑行。公司的羽毛球馆里,停放着他收藏的十多辆摩托车,他可以准确地说出每一辆车的动力特点。1996年,倪竣从苏州机械局辞职下海,一开始从事的是装饰装修行业。做业务的过程中,有机会出国考察。在加拿大,他发现当地的建筑理念与中国**不同。“那里的住宅密度低,大量采用木结构。加拿大人还说了,如果中国用加拿大的木材造房子,400年也用不完。我隐约感觉木结构建筑在中国也会有市场。”他说。

他的**个项目是建造苏州御花园的70栋别墅。当时苏州园区刚刚开始建设,外资公司的高管与技术人员住不惯钢筋混凝土建筑,这一别墅群迎合了这部分客户的需求。这些房屋全部采用西式布局,大到梁柱,小到钉子,部件全从国外进口。项目执行过程中,倪竣也遇到许多问题。*先,建筑是高度本地化的产品,如果照搬国外的设计图纸,在防潮与隔热方面往往无法**适应中国江南地区的气候。此外,缺乏相关的木结构建筑验收标准,也对项目造成了一定困扰。苏州**开始*立撰写行业规范与技术标准,这些文档日后成为国家规范与标准的一部分。

一般的建筑设计院不从事木结构设计,许多**大学建筑设计专业的毕业生更愿意去大的设计院工作。苏州**就成立自己的设计公司,从苏州科技学院等学校招聘装饰装修专业的毕业生,培养他们的业务能力,让他们转向木结构建筑设计。建筑部件方面,公司*初也高度依赖进口。因为即使一颗小小的钉子,也有很大的讲究。进口钉子的表面涂有一层热熔性胶,气钉枪将钉子打入木材的过程中,胶受热融化,钉子与木材就自然形成了胶合。经过多年的努力,现在除了原木仍需从海外进口,苏州**已经可以在工厂生产所有部件了。位于苏州市吴中区临湖镇浦庄工业园的制造部,拥有中国加工长度*长,截面*大的胶合木流水线,以及屋架、组合墙体、整体橱柜、整体套装门、内外墙挂板、装饰木线条生产线。

建筑图纸设计完成以后,一个名叫“工业化拆分组”的部门,会把每一个细节拆分成数控机床可以读懂的一张图,工厂按此生产。“钢筋混凝土容易塑型,原木有固定形状,因此木结构建筑的构成更加复杂,一个墙体可以分成八九个层面,建筑节点的复杂度也更高。”倪竣说。这是一个从个性化向标准化转变的过程,苏州**借此实现了柔性化定制与大规模生产的有机结合。

建筑部件全在工厂生产,施工现场要做的只是快速组装。2001年,倪竣聘请过一个来自加拿大的施工团队,他们的平均工作效率,是中国工人的10倍。这些人受过专业训练,使用的工具也是*先进的。有一次,一位加拿大工人递给倪竣一张名片,上面的头衔写的是“木工博士”,让他很感意外。中国建筑工人通常分为泥工、木工、瓦工、水电工等工种,加拿大建筑工人没有工种之分,几乎每一个人都是全能干将。“为了提高效率,甚至可以踩着3米或5米高的高跷刷油漆。”

2003年,海尔计划建造位于崂山脚下的海尔山庄,没有公司敢于接这一项目,因为工期实在太紧了。倪竣清楚记得,苏州**的工人们4月8日进场,项目6月20日就交付使用了。如此短的工期,现场执行已经不是普通民工可以胜任的了。

5年前,苏州**开始培养“**特种兵”,也就是自己的高素质施工团队。公司从大专院校的应届毕业生中招募员工,培训他们,让他们考取各种证件,包括驾驶证、电工证、油漆证、木工证(加拿大颁发)等。到目前为止,已经培养出40多名“**特种兵”。*初的一批学员,全部转型成为现场管理人员。

倪竣说:“做模型对我现在的工作帮助很大,模型从无到有,全靠自己想象,你要找工厂老师傅制作零件,就必须画出机械图,让人家能看懂。自己干过和没干过就是不一样。我们培养特种兵,如果他没有亲自操作某一道工序,怎么教他,他都不会真正理解。”2011年,在北京国际会议中心的“国际绿色建筑与建筑节能大会”现场,“**特种兵”仅用62个小时就搭建出一座三层九户的木结构建筑。公司的几个海外项目,也全由他们执行。海外商务签证*多2个月时间,这些项目通常要在1个月内完成。

2008年,苏州**建造了一个示范性的低碳屋,经受住同济大学专家的严苛检测,次年提出六个“微”的建造理念。六个“微”指微资源、微能耗、微排放、微污染、微工地、微距离。木材先天的保温隔热性能,结合太阳能采暖通风系统与地源热泵空调系统,苏州**建造的一套小型别墅,所需能源**能够自给自足。2000年以后,不断出现的令人瞠目结舌的建筑,奠定了中国全球先锋建筑试验场的地位。苏州**的设计理念,却不以奢华和标新立异为主导。用倪竣的话说,设计师必须懂得当地的文化,并用恰当的语言表达出来。公司在皖南宏村附近改造过一个名叫谭家桥的小镇,既用到了传统徽派建筑风格,也用到了老上海石库门建筑元素,因为谭家桥镇曾经是上海知青的下放地,当地许多人有上海情结。

另外,在房屋设计阶段,就要考虑材料的全生命周期。将来有一天建筑必须拆除,大部分材料要可以降解。如果当地有温泉,可以用温泉做地暖系统;有好的石材,可以用做建筑贴面,总之要物尽其用。

木结构建筑在欧美国家属于建筑业主流,但在中国还是一个小众市场。中国每年交付使用的木结构建筑,只占建筑交付总量的0。38‰。实际上,木结构建筑性能极其突出。木结构房屋重量较轻,箱型空间结构之间能够相互作用,地震发生时,整体结构可能变形,但不致于解体。这正是位于地震活跃带上的日本,大量建造木结构建筑的重要原因。木结构建筑完成以后,拎包可以入住,就建造成本而言,如果算上装修费用,木结构建筑与钢筋混凝土建筑不相上下。得益于高度的系统集成能力,苏州**的毛利率远远超过通常的建造商。

人们对现代木结构建筑也存在认识上的误区,比如认为存在很大的消防隐患。其实衡量建筑的耐火性,耐火极限和火焰蔓延速度是两个重要指标。耐火极限指对建筑构件进行耐火试验,从开始到失去支持能力的时间。火焰蔓延速度指火势从一点蔓延到另一点的时间。木材的耐火极限超过钢筋混凝土(木材表面可以形成碳化层,阻止火焰进一步向里燃烧),火焰蔓延问题则**可以用防火石膏板等阻燃材料有效解决。

苏州**只是建造商,上游客户是原材料供应商,下游客户是房地产商、企事业单位、地方政府等。为了更好地掌握话语权,倪竣近年来也在寻求资本合作,向上控制更多的资源(如在海外收购林木),向下谋划自己的地产项目。他希望员工将公司当成一个创业平台,公司设有天使投资基金,每年都有员工拿着天使投资去创业(每人50万元),创业方向通常集中在行业上下游,如材料供应、实验与检测。

倪竣自幼练习小提琴,知道*美妙的声音是木材发出来的。他有一把制作于1745年的小提琴,出自意大利制琴圣地克雷莫纳。据说,1800年以后,克雷莫纳的小提琴再也不复之前的音色了。除了瘟疫死亡导致重要的油漆配方失传,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适于制琴的木材用得差不多了:只有克雷莫纳生长的树木,可以发出*美妙的声音。2013年9月,他与著名华裔小提琴演奏家侯以嘉在苏州文化艺术中心演艺厅举办了一场音乐会。他演奏了马斯奈的《沉思》。这*曲子讲述一个人的蜕变,技巧不难,难在感情的传达。小提琴手全靠右手表达心中所思所想,力度、角度、速度的细微变化,都会影响演奏效果。“在我看来,建筑和音乐是相通的。建筑是凝固的音乐,音乐是流动的建筑;音乐靠音阶堆砌,建筑靠木材组合;音乐讲究韵律,建筑讲究层次,”倪竣说,“*重要的是,音乐和建筑的创造,都是不可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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